浴室里花洒在喷水，陈文秀轻按着乳液泵，洗发水从瓶子中被挤了出来。她搓着手，把洗发水抹在发丝上，发梢处起了泡沫。清水落在她的身上，白色的泡沫被冲进了下水口。
热气弥漫在空中，她身体感受着热水的温暖，难以从中抽离，走到冰冷冷的外部。冬天麻烦的就是洗澡，脱掉衣服很难，关掉水龙头也很难。但是她还是克服了继续待在浴室的念头，等花洒不再滴水后，从架子上取下浴巾。
陈文秀擦干身子，手拿着内衣。她准备把内衣戴到身上，但是想到了网上的说法，忽然不知所措。
她想起来老妈还在家的时侯，晚上洗完澡她是直接穿睡衣，不戴这个的。因为老妈说晚上睡觉，对身体不好。她是搞不清啦，就听妈妈的话。然而，老妈离开家后，她就变得有所顾虑。家里还有男人，她不能像个傻白甜一样，被人家占了便宜，还嘻嘻哈哈地笑。
这几个月来，她都是回房间后，再悄悄地解衣睡的。晚上她害怕遭到夜袭，因此也养成了锁门的习惯。说到这里，她又想到自己与文杰的区别。
陈文杰睡觉是不锁门的。
生活作息上，他们也有点不同。陈文秀会比他更早睡点，也比他更早起。她变成女生后，打理自己费时要比以往长得多。
打扮化妆啥的，她也不喜欢搞。像是黄莉莎说的那样，五点多起床，然后沐浴更衣，洗面奶涂精油，在脸上扑点粉底，化个美美的淡妆。这样打扮自己，她感觉太累人了。
她也不觉得打扮自己，像庄语婷说的那么有乐趣。
陈文秀把脸洗干净，再涂点面霜，皮肤保养得差不多，她就感觉行了。
做女生乔装自己，真的很辛苦。她有时感觉女生们，能够像男生那样，活得率真点就好。
可是太率真也不好，那校园里就会缺乏很多养眼的姑娘。大多数女生长得都是很普通的，就像她那样。在没有化妆技术的加持，许多人的外貌会逊色许分。
长的能够像郑梦汐那样，五官端正，肌肤白皙的太少见了。
况且小梦为人性格好，又很有气质。从路边经过，最显眼的就会是她。她天生就给人不平凡的感觉，那是富家人的女儿。
所以说，小梦为什么会喜欢陈文杰？
她就算不是颜控，但是文杰身上也没啥魅力吧。
性吸引力，对于他来说是缺乏的东西。这一点，陈文秀也不得不承认。他毫无远大目标，缺乏理想，满脑子黄色废料，笑起来特别猥琐，做事情拈轻怕重，说话不知方寸，一股郭楠的酸臭味......
就是这样的，不折不扣的失败者，爱宅在家里的阿宅。
不擅长运动，喜欢掉书袋，经常自作主张的家伙。
陈文秀低着头，感觉眼眶边流着一两滴眼泪。
那个混账丝毫没有胆量，明明喜欢她，却没敢成为她的恋人。优柔寡断的，到这时刻还想着如何处理好距离感。
他只要说一句话，她就可以为他献上自己的肉体。
陈文秀把手放在胸口上，听着心脏跳动的声音。
从她接受成为女生的事实后，她就已经有那种事情的想法。她只是自尊心强了点罢了，不愿意主动开口。
接受自己成为女生这种想法，本来就很丢脸啊。
她曾经是个男生，但她不是那种从小讨厌自己性别，渴望想着变性的男生。她就没有嫌弃过社会赋予他“男性”的性别，或怀疑生理上男生的事实。她确实过去厌恶过世界，但从来没有否定世界塑造而成的自己。
她不否定自我，而且她爱自我。
因此，她看着与记忆中的自己同一的人时，她战胜了对他的恐惧与憎恨感，而爱上了他本身。她之所以愿意成为女生，是为了他啊，文杰。
陈文秀是文秀，在于她为了他而变成了她。
所以说，她喜欢陈文杰的理由，是自恋。
“为什么小梦会喜欢他？明明他是那么的无用。”
“他只需要我爱着他，就足够了。”
“我是占有欲很强的可怕女人吧。”
陈文秀拿着手上的衣服，正抽泣着。
当思绪从远处飘回来的时候，陈文秀深深地叹了口气，看着远处熙熙攘攘的人群。阳光明媚，天蓝无云。学生们结伴而行，有说有笑。她用眼盼，想听那些欢快家伙的叙谈，但邻处响亮的祝贺声打断了她的想法。
“小梦，生日快乐啊！”
“别喊那么大声，傻瓜！”
她转头看，庄语婷把手上的明信片递给了郑梦汐。郑梦汐像是勉为其难地收下，脸上却掩盖不住喜悦的笑容。
陈文秀觉得，此刻傻笑的她才像个傻瓜。
许多人听到小语说的话，他们惊讶地得知今天是小梦的生日。有些男生蠢蠢欲动的，他们想可以借这个机会，去搭讪下郑梦汐。
陈文杰身边就有好几个男生，商量着要送什么礼物。胖子张清华，感慨自己与郑梦汐的生日是同一天。大伙们叫他不要在这里发癫。体育委员林祥，手拿着一大袋子，里面是好多个毛绒小玩偶。他准备挑个好点的送给小梦。
“话说，我怎么记得每个女生的生日都有你的份？”陈文杰问。
他见林祥从袋子里拿出了可爱的兔子玩偶，摇了摇头。印象中，郑梦汐说过她不喜欢兔兔，她认为兔兔很坏。林祥看到他的反应，瞬间明白是啥意思，就把兔子玩偶放进袋子里，拿出了小猫玩偶。
“我看过花名册的，有拿本子记下来。”林祥小小声地说。
懦弱的杨荣华不安地说：
“小心被班长知道啦，不然你得完蛋。”
“林祥是走钢丝的老手，别急。”周浩宇说。
陈文秀盯着后桌那群人说话，她觉得这些男生才是真正的傻蛋。尤其是那个叫林祥的家伙，班长大人一直在看他们呢......
班长大人好可怕，她看了她一眼。文秀心有余悸。
旁边的郑梦汐，相处这么久，也是朋友。她可不想就什么爱情的缘故，就把两人的友谊搞散。陈文秀从抽屉里抽出了一本书。
她捧着书，看着它外层精美的封面。她买了这本书后，连外层薄薄的塑料膜都没有拆掉。
上野千鹤子所著的《厌女》。
虽说文秀她并没有看过这本书，但她从网上多少知道了这本书的观点。她感觉这本书的观点很深刻——厌女症与男性同性社会**望——她能想要郑梦汐读完这本书，并且分享对此的感悟。
陈文秀，越来越觉得自己很卑鄙。
就连送朋友的礼物，都不抱有纯粹的目的。
“小梦，这是我送你的生日礼物哈，生日快乐！”
郑梦汐接过书后，她看到书的标题，又瞧了眼文秀的神情。
“这本书我看过了，谢谢你的好意啦。”
陈文秀顿了下，问道：
“你觉得这本书怎么样？”
郑梦汐苦恼地想了想，说：
“挺好的，我一时半会说不出来啦。”
“这样啊......”
不久后，陈文杰送给郑梦汐一部侦探推理小说。
陈文秀看着他俩交谈，头脑空白一片。她想要说点什么，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。按理说，他们是正常的聊天，但她却心生醋意。
她已经不想在思考情情爱爱的东西。她感到了厌倦、恶心和自我嫌弃。
忽然间，她想到某个假设。
如果她从来就不是女生，而是男生的话......
她讨厌自己的身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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